——伊丽莎白·毕肖普
我抓住一条大鱼
把它拽到船边
一半离开水,我的钩子
深深穿过他的嘴角。
他没有反抗。
他完全没有反抗。
他悬空,一种呼噜噜的重量
遍体鳞伤,不可轻亵
朴实无奇。这里,那里
他棕色的皮肤成条垂挂
像古老的墙纸,
他深棕色的纹样
像墙纸:
形状像全然盛开的玫瑰
在岁时中被玷污,失落。
他浑身缀满了藤壶,
精致的欧椴玫瑰痣,
细微的白色海虱
寄生其间,
下方,两三丛绿海藻稀稀落落地耷拉着。
而他的腮正吸入恐怖的氧气
——令人惊惧的腮
染了血,新鲜生脆,
可以深深切割——
我想到生白的鱼肉
如羽毛般包装整齐,
大骨头,小骨头,
他闪亮的内脏
那夸张的红与黑,
还有粉红色鱼鳔
像一朵硕大的牡丹。
我看进他的眼睛
比我的眼睛大好多
但更浅,且染上了黄色,
虹膜皱缩,透过年迈的损蚀的鳔胶的滤镜
看起来像被失去了光泽的
锡箔包裹。
鱼眼轻轻游移,但不是
为了回应我的瞪视。
——更像是某样事物
向着光芒倾斜。
我赞赏他肃穆的面庞,
他下颚的构造,
接着我看见
在他的下嘴唇上
——如果能称之为嘴唇——
阴郁、潮湿、形如武器
悬挂着五条旧鱼线,
或是四条,加一条钢丝
上面还连着旋轴,
所有五只大钩子
都牢牢穿入他的嘴。
一条绿线,末端磨损
是他挣断的地方,两条更粗的
还有一条纤细的黑线
依然卷着褶,那是他挣断线头
逃离时的拉拽造成。
就如奖牌的缎带
起毛,摇曳着
五根一簇的智慧胡子
从他痛楚的下颚蔓生。
我盯着看,盯着看
战利品堆满了租来的小船,
从舱底的积水
——那儿机油扩散成彩虹
环绕生锈的引擎
——到锈成橘色的泥浆泵,
日光晒裂的划手座,
挂在绳上的划桨,
到舷缘——直到万物
都成为彩虹,彩虹,彩虹!
我把大鱼放走。
原文出处: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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